那個敲我腦袋最疼的老師
仲芳是個男老師,教了我六年的小學數(shù)學。第一次得知他名字的時候,我和小伙伴拿著那張寫著他名字的紅字條,蹲在掉漆的深綠色木門前笑得肚子疼。一個剃著一絲不茍寸頭、滿臉威嚴、再熱的天白色襯衫上面的紐扣也不會解掉一個的中年男人,竟然會有這么個女性的名字。
仲芳是一位嚴厲的老師,平時上課很嚴謹,遇到我這種不喜歡數(shù)學的淘氣的男孩,自然不會手軟。加上我的母親是一位一切支持老師的婦人,因此我常被仲芳揍。當然仲芳也不會無緣無故揍我,都是我上課和同桌聊天時候。仲芳會先冷冷地看我一眼,這一眼若是被正在說笑的我捕捉到了,我身上會唰的一抖,心便涼了。這時候仲芳會很慈祥地說:“這道題我們請滕盧濤同學起來回答一下。”
四年級的數(shù)學課教些什么我已經記不清了,能記得的是我一邊站著一邊眼睛使勁往同桌瞄。仲芳看著我的目光比平常還要慈祥,就像看著立馬要被自己吃掉的食物。這種同情中飽含著冷酷的面部表情一定要他這樣擁有豐富社會閱歷的中年男人才能表現(xiàn)出來。這時候同桌算的差不多了,一個大大的851被圓珠筆圈了出來。我吁了口氣,大聲地報出851。仲芳在黑板上啪啪啪寫下這個答案,最后那個一因為寫的過于瀟灑還寫斷了粉筆。他接著低頭看了眼教科書,臉色變得不那么好看。“恩,坐下吧。”我這才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答對了題,多少有點小人得志,不一會又開始和同桌吧嗒吧嗒講了起來,興之所至時,忽然感覺到后腦勺受到一記重擊,一時懵住了。過了一會疼痛發(fā)散開來才意識到,是仲芳的彈腦喯兒。雖然沒有見到他的人,但能想象到這個食物鏈頂層的男人彎起手部關節(jié),全身之力集中在末端,以極快的速度彈射“獵物”時的情態(tài)。
真正的武林高手是不動聲色的。這一擊雖然又脆又亮,卻對上課的進程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就像一塊巨石墜入水里之后,波紋迅速回合,湖面恢復平靜,只留下暗流兀自涌動,對被彈擊的我產生著男默女淚的傷害。
“外科手術式”的打擊過后,仲芳繼續(xù)氣定神閑地向前走去,嘴里講解著題目,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盡管仲芳攻擊兇猛迅速不留痕跡,還是無法阻止我和同桌講話的愿望。我的同桌是個女生,平時寡言少語,安靜得可以和教室后頭的掃把媲美,但在上課時卻能和我嘮上一整節(jié)課。不知是英雄惜英雄,還是因為性別的緣故,每次我們講話被叫起來或者被彈腦喯兒的總是我。難得有次在我和同桌講得非常開心的時候,仲芳叫她起來回答問題。然而同桌始終沉默著,到最后仲芳急了,走過來問她會嗎。她還是不說話,就這么靜默地抗議著,并且吧嗒一下眼淚掉了下來。這招老江湖仲芳也怕了,他連忙說:“沒事,老師就是讓你回答一下問題。”仲芳叫起了我:“你來回答一下吧。”我迅速說出了答案。仲芳叫我和同桌一起坐下,她才慢慢坐了下來,依舊趴著悶悶不樂。我在想如果以后我是個老師,有沒有更好的對付方法,想到現(xiàn)在我還是覺得,這樣的女孩是無敵的。
被仲芳督促了六年,我的初中考得不是很好。當時我語文成績不錯,他知道后多少有些失落。等我初中畢業(yè)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仲芳很高興,送了我一支畢加索鋼筆。那天我去看他,他正在自己家書店的二樓午睡,見我時就穿了件汗衫,頭發(fā)白了不少,成了一個真正的和藹的小老頭兒了。
一開始叫他仲芳是因為不喜歡,但到現(xiàn)在,我發(fā)覺這樣的叫法很親切。好了,到最后還是要嚴肅點兒,董老師,節(jié)日快樂!教過我的老師們,你們也要節(jié)日快樂哦!
(作者系文化管理系2016級策劃班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