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剛剛離我們而去的老師們
2015年漸行漸遠，卻寧靜、沉重而又無情地在我們的內(nèi)心刻下一道又一道悲痛的傷痕。7月的最后一天，99歲高齡的延安戰(zhàn)士、著名文藝家史行走了；僅僅過了一個多月，85歲的著名學者洛地緊隨而去，似乎去赴一個約定；又過了一個多月，92歲高齡的著名音樂家周大風也駕鶴西去。其間，我們的同事、退休不過5年的孫錫林老師突然辭世，令人無比震驚。我知道生老病死，自然規(guī)律，惟因其頻繁地在半年時間里接踵而至，相識相知相交且敬仰多年的前輩老師一個接著一個離去，不由令人生出人生無常的感嘆。清明至，懷念之情油然而生。
追思史行老
2015年7月31日，著名文藝家史行因病醫(yī)治無效，在杭州逝世。雖然知道史行老年事已高，并多年患病，這一天終究會來，但真的這一天來了，依然生出無限悲思。
史行曾入延安魯藝學習，歷任延安魯藝實驗話劇團導演、總政治部文工團副團長，浙江省文化局黨組書記、代局長，導演了《以革命的名義》《于無聲處》等話劇。上世紀80年代初，浙江越劇“小百花”集訓班從浙江藝術學校畢業(yè)，組建成浙江越劇小百花赴港演出團，史行擔任團長，帶領“小百花”赴香港演出。無名小卒，一鳴驚人，演出團開啟中國越劇“小百花”新時代；之后演出團南下北上，聲名鵲起，并正式組建為著名的浙江小百花越劇團。2008年，浙江小百花越劇團和浙江藝術職業(yè)學院合作開辦“小百花班”，92歲高齡的史行出席并講話。史行老呵護著一代又一代“小百花”成長。
因工作關系，我曾長期接觸史行老，聆聽他的教誨，感受他的藝術風采和人格魅力。20多年前，我有幸參與到《中國戲曲志·浙江卷》編纂工作中。史行老是編委會主任，經(jīng)常開編委會、審稿會，朝夕相處，受其影響，得其關愛，受益匪淺。他鼓勵我多看書、多寫稿、多寫文藝評論。我還曾于10多年前應省委宣傳部《浙江宣傳》雜志之約，拜訪史老，采寫《與史同行的革命文藝戰(zhàn)士——史行》一文。
8月7日上午在杭州殯儀館舉行的史行老遺體告別儀式，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記憶里。大廳里，由著名戲劇家沈祖安撰文、著名青年書法家何滌非書寫的挽聯(lián)異常醒目：“為老前輩史行同志壯行：一生難得百年堪為人瑞，革命永無止境又去戰(zhàn)斗”。與以往不同的是，告別會以一首輕松抒情的樂曲代替了哀樂，沒有領導和家屬致詞，氣氛肅穆凝重，充滿眷念。于是，面對99歲高壽的史行老的安詳，仿佛看見他揮一揮手，走向另一個世界……
斯人已去，音容宛在。史行老一路走好！
回憶洛地先生
2015年9月6日晚，著名民族文藝研究學者洛地因病在杭州去世。
洛地先生1949年開始在浙江省文化系統(tǒng)工作，后為浙江省藝術研究所研究員。他早年從事音樂和戲劇創(chuàng)作，1979年后從事民族文藝理論研究，著重研究民族音樂、民族戲劇、詞曲的本體構成及其結構，兼及古代文史研究，其相關著述有《詞樂曲唱》《戲曲與浙江》《戲弄·戲文·戲曲》《中國戲曲音樂類種》《說破·虛假·團圓——中國民族戲劇藝術表現(xiàn)三維》《周傳瑛昆劇生涯六十年》《洛地戲曲論集》《俗樂二十八調(diào)》《洛地文集》等，主編《中國戲曲音樂集成·浙江卷》。
我工作的第一個十年是在浙江省藝術研究所，有幸經(jīng)常受到這位著名學者的影響和熏陶。印象中，似乎所里的同事們都用杭州話稱呼洛地為“洛先生”，頗有些“民國意味”。而洛先生的一頭銀發(fā)、滿臉睿智，既寫滿了他的學養(yǎng)深厚，又透出他的幽默風趣，還時有閃現(xiàn)的耿直不阿。洛先生做學問很嚴謹、很頂真，為了學術上的不同見解，他會像孩童一般和同事爭執(zhí)；也會因為學問上的問題，認真到讓領導下不了臺。然而他對于小輩和年輕人如春風一般和煦，每每遇見我這個小輩，熱情地像個鄰家大伯和我打招呼，聊上一陣天。印象比較深的是，他特別喜歡和當時的副所長吳雙連老師的小女兒吳蒂開玩笑，一見她就滿臉洋溢著幸福地用杭州話叫她“蒂蒂頭兒來啦！”吳蒂現(xiàn)在已是錢江晚報社副總編了。
史行老走的那天，我在朋友圈發(fā)了一段紀念文字，配的兩張當年的照片中，其中一張是史行老、洛先生和我的合影。沒想到相隔一個多月，洛先生緊隨史行老走了。而就在四個多月前，我在浙江圖書館參加《浙江戲劇名家》首映式，遇見洛先生，他還讓我轉(zhuǎn)告科研處施王偉老師，給他帶兩本刊有他文章的學報。轉(zhuǎn)眼，洛先生卻走了。
一聲嘆息！洛先生，一路走好……
懷念大風老師
2015年10月11日上午6點30分，著名作曲家、音樂教育家周大風因病在浙江省人民醫(yī)院去世。這是去年下半年聽到的第四個噩夢般的訊息了。
從小就聽《采茶舞曲》，到處都能聽到《采茶舞曲》，24年前當我大學畢業(yè)分配進入浙江省藝術研究所工作時，真有點“小伙伴一時驚呆了”的感覺，因為這首名曲的詞曲作者周大風就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那時他已退休，但他勤快得隔三差五就要到所里來轉(zhuǎn)轉(zhuǎn)，很平和很有趣的一個老者，經(jīng)常和我們年輕人打趣。那時所里同事們對那些年長的文化名人稱呼各異，比如稱身為著名劇作家的所長胡小孩，老胡、小孩、胡小孩地叫，我是為數(shù)不多的稱他“胡老師”的一個；稱呼著名學者洛地，稱“洛先生”的較多；稱呼周大風，大家很一致地叫“大風老師”，且是用杭州話叫的。我們像敬重爺爺一樣，敬著大風老師。他總是很開心的樣子，當然也愛批評一些他看不順眼的人和事，不過批完了就又高興了，不擱在心上。心寬方得高壽啊！
大風老師將一架據(jù)說是印度公主贈送的鋼琴交給所里，放在一間空房間里，我有事沒事會去習奏一番，好幾個琴鍵不發(fā)聲了，外形陳舊。后來所里整體裝修，這架鋼琴被裝修工人抬到室外自行車棚下準備處理掉，被我看見了，當即制止，讓他們抬回房間里。數(shù)年后，這架鋼琴隨著兩校一所合并被擺在學院音樂廳的廳堂里，加了玻璃罩，供人鑒賞，頗為欣慰。
大風老師這一生總是笑著示人的，以前我在藝研所工作時，他看到我總是用寧波話“小馬小馬”地叫我。我來到學院工作后，和他見面的機會少了，開始遇到還能叫得出我，到了后來，每次遇見我，聽我叫他“大風老師”，他就會緊緊握住我的手，眼睛盯著我用寧波話說：“儂啥銀？我認不出銀了，勿要見怪……”我和他說，我是小馬，他就高興地重復著用寧波話說，小馬，小馬。然后以后遇到了，他還是這樣子問我。他身邊人說，他已經(jīng)不認人了。前年，應省藝研院邀請，為省文化廳出品的浙江省文化影響力影響工程系列電視紀錄片《浙江戲劇名家》撰稿，大風老師是我采寫的名家之一。去年4月22日，此片首發(fā)式在浙江圖書館舉行，我最后一次遇見大風老師。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緊握我的手，努力地盯著我辨認：“儂啥銀……”不僅是認不出我，神智也顯得有些迷糊了。
那天之后半年不到，大風老師終究是離我們遠去了。《浙江戲劇名家》成為大風老師留在這個世界的“絕唱”。我為參與這部片子的創(chuàng)作而感到榮幸、欣慰。大風老師留下沉甸甸的關于音樂和為人的財富，走了，他是一個快樂達觀的音樂人，作為晚輩，我祝大風老師在天堂快樂……
悼念孫錫林老師
那天，在學院教工群里看到“訃告（孫錫林）”的字樣時，震驚了，這于我而言沒有任何預兆。打開訃告，得知孫老師是（2015年）9月30日凌晨走的。他走得悄無聲息，一如他的為人處世。退休才五年，辛苦一輩子，本該是享清福的時光，孫老師卻走了，帶著他一個月前才查出來的晚期癌病。
孫老師是一個慈善的長者，原來在院辦公室當副主任，和我辦公室是樓上樓下，幾乎每天見面的。對他印象最深的是兩點：一是他總是笑瞇瞇的，做事不緊不慢，和他接觸有一種暖暖的感覺；二是他拍照水平不錯，他在院辦工作時，有領導來學院視察，大多是他在拍照，內(nèi)容周全、圖像清晰、特寫鮮明，提供給院報院網(wǎng)刊發(fā)。后來他調(diào)到影視技術系工作，見面就少了，每每偶遇，仍是親人一般的親切和笑容。
據(jù)系里的劉主任、彭書記說，孫老師被查出病后，悄悄地住進醫(yī)院醫(yī)治，并沒告知系里，直到同事發(fā)現(xiàn)他好長一段時間沒發(fā)微信，去電詢問，才知道他住院了，系領導和同事們當即去看望他。歷來做事不緊不慢、有條不紊的孫老師這次一反常態(tài)，行色匆匆。一周后，他靜靜地走了……而對于我等大多數(shù)同事而言，只是看到訃告，才得知噩耗。
多么希望看見訃告的那一刻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可惜不是。只能祝孫老師在天國里平安了。他是一個好人，這已經(jīng)足夠。當教工群里他的訃告后面，緊跟上的是老師們成群結對的哭泣和拜祭的表情，我在抑制；當電話里，彭書記說他將噩耗告知當年孫老師擔任班主任的08多媒體班學生，學生無不失聲痛哭時，我已經(jīng)不能自已，默默地掛下電話，任淚水默默地流淌……孫老師的告別會在遠離市區(qū)的余杭舉行，有那么多的老師自發(fā)驅(qū)車前來送行，孫老師是可以安心地走了。悲痛之余，我記起了孫老師是經(jīng)常喜歡和我開玩笑的。我的眼前清晰地浮現(xiàn)出孫老師和我開玩笑時的神情和笑臉，憨憨的、帶有一點小小的狡黠。
一路走好！孫錫林老師。
（作者系院黨委宣傳教育處處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