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松庭流芳——趙松庭紀念館落成典禮音樂會”有感

重陽之夜,西子湖畔,我們聆聽11位趙松庭先生弟子的笛樂,緬懷追憶笛壇宗師——趙松庭先生。
所謂宗師指在某專業(yè)領域成就非凡,受人尊崇而可奉為師表的人。在我看來還有一層意思,即是在某一領域開創(chuàng)先河的人。如趙松庭先生在上世紀50年代轉折期的笛藝發(fā)展高峰中,他是屹立于藝術巔峰之上的四位開宗立派大師之一。幾位大師中有以演奏為長,有以教學為長,唯獨趙先生演奏、編創(chuàng)、教育、理論研究四大領域皆出色。
音樂會共上演了11首笛曲,其中選取了5首趙先生編創(chuàng)的樂曲,吳樟華演奏的《早晨》1954年創(chuàng)作于東北,以昆曲曲牌《點絳唇》為素材創(chuàng)作而成,既有昆曲的清麗典雅,又有北方音樂的豪邁,融合南北剛柔并濟。王建元排笛演奏的《婺江風光》創(chuàng)作于1959年,取材于浙江金華民歌,旋律活潑歡快,展現(xiàn)的是蓬勃向上的精神面貌。詹永明演奏的《幽蘭逢春》,創(chuàng)作于1979年,這是一首獻給品德高尚者的贊歌,慢板主題取材于昆曲《二郎神》,快板取材于昆曲過場音樂,優(yōu)揚雅致,委婉抒情。趙先生人品如谷中蘭,困境中哀而不怨,悲而不傷,在這場音樂會中演奏這首作品定是趙先生的學生對他高尚品格的崇尚和景仰。戴亞演奏的《鷓鴣飛》是趙先生改編作品,立意取自于唐代詩人李白的詩“越王勾踐破吳歸,義士還家盡錦衣。宮女如花滿春殿,至今唯有鷓鴣飛。”繁盛和凄涼的對比,表現(xiàn)人事變化和盛衰無常的主題,具有深刻的哲理。最后由趙先生的外孫蔡拯領奏,眾弟子齊奏的由婺劇亂彈音樂而來的《三五七》,氣勢磅礴,歡快激越。
趙先生的音樂學習始終浸潤在戲曲和民間音樂中,他的創(chuàng)作扎根于民間,作品具有母語般的親切和感染力。雖然趙先生是地道的江南人士,但他不拘泥于地域的局限,創(chuàng)作風格既有江南的婉約細膩又有北方的豪邁鏗鏘。他的創(chuàng)作不可重復,惟獨于那個時代,那一地域才有的深厚傳統(tǒng)和人文精神。他的理念是將傳統(tǒng)融于現(xiàn)代,以豁達的心態(tài)接納轉型和變遷。
音樂會中另外六首笛曲由趙先生的學生創(chuàng)作并演奏,張紅陽演奏、詹永明等創(chuàng)作的《斷橋會》,此曲具有濃濃的浙江本土戲曲越劇的風格特色,親切和悅。蔣國基演奏并創(chuàng)作的彎管笛作品《醉蒼穹》,音色渾厚蒼勁,意境深邃,充分發(fā)揮了彎管笛的特色。張維良演奏創(chuàng)作的《憶故鄉(xiāng)》,此作品是以河南地方音樂素材寫成的,颯爽大氣,演奏酣暢淋漓。王次恒演奏創(chuàng)作的《夢家園》取材于嶺南民間音樂文化素材,而又具有現(xiàn)代音樂元素。杜如松雁飛篪演奏創(chuàng)作的《雁南飛》,雁飛篪音色如塤,古樸悠遠,而又可以演奏泛音清靈美妙,臺上一席長袍的杜如松和深邃的音樂將人帶入世外,帶入山谷,蕩滌心靈。
音樂會中多位趙先生的弟子已是中國竹笛藝術的頂尖藝術家,他們雖然傳承于趙先生,但從本場音樂會中可以看出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鮮明的風格,和對笛藝的堅守和貢獻。趙松庭先生和傳承人們各自表現(xiàn)出的藝術維度,疊加起來讓竹笛藝術成幾何級增長,人們會沉浸在這種多維的風格中,感受笛藝多姿的魅力和盛大的氣象以及強烈的文化張力。
從趙先生的學生身上可以看出,趙先生傳授的不僅是笛藝,更是一種尚美的文化,將自己所學加以運用,是一切知識之外對美的追求,將性情中最崇高的部分在竹笛藝術的教學中完全釋放出來。
總覽全場,雖然每個人的性格不同,但他們在美學上有個統(tǒng)一,他們的這個統(tǒng)一找到的是一個最大公約數(shù),它來自于趙先生對學生的孜孜不倦的教導,和趙先生高尚人格對學生的影響。
趙先生在竹笛藝術的發(fā)展上是高屋建瓴的,他在笛壇的耕耘,如同一個國家建造高速公路一般,在建設主路的同時,預留好分叉口,總有一天所有的道路能夠貫穿東西南北,形成龐大的高速公路網。當下,趙先生的笛藝事業(yè)已形成了這樣的發(fā)展,他的作品已成經典,不可逾越,他對樂器的改革已付諸實踐多年,他的學生中的翹楚或執(zhí)教于中國最頂尖的音樂學府,或在最高級演奏團體從事演奏事業(yè),繼續(xù)先生的事業(yè)。簡簡單單一根笛,截竹,挖孔,渾然成器。以簡納繁,制簡而取博,包含著深刻的哲理性文化內涵。
在文化發(fā)展的進程中,總有群星璀璨的時代,仰望藝術的蒼穹,趙松庭先生猶如一顆恒星一般,以特殊的亮度和光彩,特殊的能量和智慧讓我們久久地舉目景仰,啟迪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