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黃土黃
這是一個偏遠(yuǎn)的山村，這里的人們長年在這片貧瘠的黃土上生活。后來，有的人去了繁華的城里，慢慢地，走的人越來越多，只剩下幾十個不愿離去的人住在這片黃土地上。
這里傍晚的景象像這片黃土地一樣，美得凄涼。幾株楊柳敗落在路旁，顯得那么蕭條、寂寥。三十里外有一所紅磚瓦房所建成的小學(xué)叫“希望小學(xué)”，不過，人們更喜歡叫它“紅磚小學(xué)”，這所學(xué)校是黃土地里唯一艷麗的色彩。
一位駝背枯瘦的老人站在山頂，望著這貧瘠的黃土山、黃土地，他的心像被堵著一般。這是他祖輩生長的地方，是他生長的地方，但是，現(xiàn)在很多人都想往外走，去上學(xué)，去打工，甚至在外流浪。老人滿臉褶子，嘴唇干裂，十分蒼老，高高的鼻梁，一雙眼睛深深陷進(jìn)眼眶，但炯炯有神，早年的他喜歡笑，但現(xiàn)在很少笑了。他有一根煙斗，這是他兒子上大學(xué)前親手給他做的，無論到哪兒他都帶著。以前他總是逢人就說兒子，可現(xiàn)在，他老了，只剩下唯一的孫子還有一條黃狗一起住在這座山上。老人是位鰥夫，辛苦拉扯兒子，供他上學(xué)，臨老時(shí)，還要拉扯孫子，他不怕苦，就怕到時(shí)孫子沒依托。現(xiàn)在，他喜歡帶著唯一的孫子和黃狗來到山頂，望著山下。這時(shí)孩子總是蹲在地上玩腳下的黃土，然后拉著爺爺看他堆的東西。他愛這片土地，也愛孫子和黃狗，還有那根煙斗。
他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孫子送去“紅磚小學(xué)”，他一邊想著，一邊拿著煙斗敲敲旁邊的樹。這時(shí)樹會發(fā)出悶悶的聲音，這是爺爺養(yǎng)成的習(xí)慣，從兒子走的那天起……幾天后，“紅磚小學(xué)”開學(xué)了，孫子和大黃狗一起去了學(xué)校，朗朗的書聲讓孫子很開心。課堂上，老師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字——“夢”。老師說，這個夢代表“希望”，夢需要汗水去澆灌才能成功。孫子很興奮，因?yàn)樗幸粋�“夢”，一個不同的“夢”。回到家里，他把知識告訴爺爺，這是他每天都做的事情。
很多年的秋天，孫子考上大學(xué)，這片黃土顯得更寂寥。這天夜里，爺爺把他的煙斗鄭重地遞給孫子，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第二天天沒亮，爺爺就起來了，坐在破舊的椅子上抽煙，坐了一會兒，嘆了嘆氣。孫子要走時(shí)，爺爺緊緊握住他的手，爺爺?shù)氖趾苁輩s很暖。爺爺一步步挪到屋里從床鋪下拿出一沓零錢，交到孫子手中，爺爺想送孫子去車站，但他老了，孫子不忍心他走那么遠(yuǎn)的路，所以只有黃狗送他。爺爺還是每天都會和黃狗慢慢地走到山頂望山下，到處都是黃茫茫一片，連風(fēng)也是黃的，后來，爺爺就在山腰向下望。
幾年后，孫子學(xué)成歸來。他下了車就急忙趕回家，到了山腳他愣住了，他抬頭望天，天是黃的，看看前方，又看了看腳下的路，都是黃的。他趕回家，家里的黃狗出來迎接他，爺爺慢慢地拄著拐杖出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很老很老，整個人都與這黃土連成一片，要是沒有外套披著，他就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了。爺爺望著孫子很久，終于伸出手，他們回屋里聊天直到爺爺睡去。孫子出了屋，從地上抓起黃土，看了好一會兒，抬起頭來，他哭了。
第三天，孫子拿著鋤頭領(lǐng)著村里還剩下的一些老人、中年人和孩子，開始開墾這片黃土。他們想在這片黃土上種上“希望”，種上一個“夢”。爺爺每天都會在山腰上向下望，現(xiàn)在的黃土上回蕩著一種聲響。孫子有時(shí)會扶著爺爺，帶他去看這片黃土，后來爺爺病得很重，只能躺在床上，孫子還是會每天在他的床邊講黃土。爺爺病故時(shí)，緊緊握著孫子的手直到人們掰開爺爺?shù)氖郑瑢O子知道他為什么握著不放。爺爺死了，他就埋在這片黃土中，爺爺生在這片黃土上，一輩子沒離開過這片黃土，死了，也要緊緊依偎著黃土。
幾年后，黃土中冒出綠芽。又是一年秋天，綠芽變成黃葉，小樹也變成大樹，孫子望著滿目的樹，覺得現(xiàn)在的黃土更美了。又過了幾年，外出的人都回到這片土地，他們也加入這片黃土中，他們是從黃土中分離出來，現(xiàn)在又融進(jìn)了黃土里。
孫子老了，這里不再死氣沉沉。每天都有城里人來這里旅游，商人來這里做生意，畫家來這里繪畫黃土。這片黃土熱鬧了，孫子死時(shí)，嘴里喃喃地說：“秋天來了，樹葉黃了，一群大雁往南飛……”
（作者系音樂系13鍵盤班學(xué)生）
